愿这一篇随笔,尖锐而不尖刻。
1
过去二十多年间,中国教会对神学的“基本认知”和“第一印象”,几乎不可避免的,都是“系统神学式”的。——貌似条理清晰,实则枯瘦如柴。
或者说,这一代的传道人,大多囫囵吞枣的接受了一套“正确的”教义结论,却难免在神学的学习、思考和应用中,无法自拔的沦为一套“意识形态”的观念灌输。——丧失咀嚼能力,总是消化不良的主要原因。
2
越来越习惯于一种“意识形态的”、“理性主义的”、“基要主义的”方式,学习神学、理解神学和应用神学。——红卫兵的气质漫天遍野,不是读几本书就能盖得住的,这需要几代人的时间。
换成通俗的话:“傻大黑粗、钢铁直男癌、简单又粗暴”,其实足以描述许多人的神学素养和教牧水准。——这话应该算是尖锐,还是尖刻,主要取决于你的神学素养;其次,显出我的教牧水平,不高(因为,这话我强压了三次都没压住,还是说出来了)。
3
如此,教会就容易在一代人之后,迅速失去福音的热忱、奉献的心志,以及真理的丰富多彩。——这是“死正统”的终极命运,也是“营养不良”的必然后果。
如此,就会缺失福音不断降临每个教牧现场的勇气和智慧。——人们离真理的距离,永远保持在八杆子之外:打不着。
4
永远都是拿起系统神学的大锤、意识形态的大棒:一通捶打,另加一闷棍。与此同时,却几乎遗忘了古老的福音技艺:剑出锡按,攻城拔寨,破心中贼。——醒醒吧:“闷棍”和“手术刀”,绝不是一样的器材。
人们似乎忘记了,真理本身自带的技能:尖锐而不可避免的挑战,大能而充满安慰的医治,回应时代、人心、处境的力量。——你可以省察:是故意忘记了,还是原本就不会?
教会需要将那个亘古不变的真理,在每个时代处境、文化场景和人心的幽暗中,用各样的智慧、切中时代的要害、攻破人心那座坚固的营垒,把阻碍人认识福音的石头挪去、将人的心意夺回。——我们的信仰是又真又活的,不是又臭又硬的。
5
我发现这些年间,对许多教会而言,十字架越来越多的、仅仅被归为“系统神学-救恩论”的教义系统范畴;与此同时,十字架也越来越快速的、逃离了“国度-末世论”的圣经神学范畴。——十字架,在许多人那里,被一摔两半!并且,是互相为敌的两半。
这些年来,中国教会对前者(系统神学-救恩论)的强调,使得一代的传道人被真理系统装备起来,建立了教义神学的根基。——但千万别以为,你只要一脸严肃、缺乏幽默感,就像加尔文了。
这些年来,中国教会对后者(国度-末世论)的缺失,使得一代的教会画地为牢,自诩正统的同时,“无情的在福音中抛弃了这个世界”。信仰在时代、文化、处境、人心中,严重缺席。——一言以蔽之:缺失人文的训练、历史的维度、健全的常识。
然而,我们几乎忘了:在初代教会使徒们那里,十字架首先是一条跟随主基督的道路,一场搅乱天下的福音运动,一套整全的世界观。——无论如何,都绝不仅仅是你自以为的,那片井口蓝天。
6
失去末世论视角的救恩论,将不可避免的沦为理性主义的逻辑思辨,并且是蹩脚的。以此为“操作系统”的教牧实践,要么自高自大(看谁都不正统),要么自说自话(见谁都不说人话)。——自20世纪以来,这一信仰的征战,无论是在个人生命的历程中,还是在教会的建造中,从来都是如此的尖锐而不可避免。
在这个意义上来说,末世论纬度下,十字架的信仰意味着:巴比伦的文化场景、人心的偶像林立、世间的艰难、时代的挑战,其实一直都构成了主基督的教会与这个世界最大的张力和冲突,以及最深刻的福音临场。——忽略了这一张力和冲突的后果,就是将自己躲进系统神学的正确理念中,屏蔽了真实的世界,最后正确到盲目愚蠢、冷漠无情、自私自利、专顾自己为止。
7
“救恩论”压过了“教会论”,通常是改革宗初学者的主要问题:特别对那些缺乏基本人文素养的传道人而言。深入骨癌的基要主义气质、外加蹩脚的理性主义流毒。——自带苦大仇深的气质,犹如“教会纠察队”,几乎唯一的使命就是给别人“找毛病”,动辄为一个神学观念,不惜献身。
教会论压过了末世论,通常是做了牧师十年之后的主要桎梏:特别对那些习惯了家长制的传道人而言。官僚主义的腐朽之气弥散整间教会、外加缺失了末世论维度的思考。——自带东方帝国的气质,犹如“教会保卫科”,几乎唯一的选择就是自我保护、墨守成规,习惯了画地为牢、自说自话、死气沉沉。
备注:作为改革宗长老会的传道人,此随笔的主要目的不是“指向别人”而是“省察自我”。尖锐之处,实乃故意为之。其次,长远的福音国度使命,当下的信仰挑战,彼此相爱的真实关系,总是我们关注的焦点。
2022年3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