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与言

Light and word

阿言

立世数十载,蒙召十余年。基督门徒者,教会传道人。以传道、授业、写作,为志业。

在这个日子,思念王Yi牧师



分享一些与王牧的过往,是为纪念。但总有些话,仿佛已经临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。已经四年半了,他身陷囹圄。今年,恰逢五十周岁。知天命之年,我想,他的命运在主手中。

可是有时候言语,总是显得苍白无力。我可以说,“王Yi牧师,曾经对我有过很多的教导、牧养和扶持;在服侍这条道路上,对我影响很大。”——但这话终究还是太简单了,略过了许多的跌宕起伏和江河湖海。

其实,我平时很少在人前提及他。有些话不是不愿意、只是不想太轻易,就说出来。但今晚我想把平时不太会说的话,说出来。免得忘记了:他直到如今,还在为我们坐牢。

1

话要从何说起呢?就从我们相识开始吧。十几年前,我还在成都读大学。由于身在成都,所以难免会从不同人的口中,听闻他的名字,只是一直没见过面。那时,他还不是“名牧”,但已是“名人”。当时心里私自揣度:又一个文化名人信主了,“文化基督徒”的概率估计很高,况且他当时就争议颇多。是故:敬而远之!

大四的时候,我开始思考未来的人生方向,去找他聊天。那时已经读了他的一些书,内心很认可,并且知道那是一座“高山”。于是,第一次去开门见山,果然高山仰止。

谈话内容早已忘却,只是记得他很健谈:把他该说的话和我该说的话,都替我们俩说完了。其实,这样挺好的。从此,我进入华西圣约神学院,开始装备。临走时,我愣头青一般地问他说,“我们这所神学院的学历,最后能不能被人认同啊。”

他的回答,我至今念念不忘。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他说,“这所神学院最终能不能被人认同,主要就取决于你们啊。取决于十年后你们的装备状况:十年后你们对真理的把握程度,十年后你们在教会服侍的见证力度。十年后你们的心志和能力、摆上和付出,决定了华西圣约神学院,能不能成为一间伟大的神学院。”

——十年后,这话一语中的。当年许多同窗,要么在各自禾场牧会服侍,要么深陷囹圄跟随主。

2

再后来,我们俩的交集,主要在华西区会校园团契。当年在他的大力推动、尽心委身、竭力服侍中,华西校园团契被建立了起来。还记得,当年他在极其繁忙的服侍中,每一次区会校园团契开会、事工、服侍,他都到场。因为他说得着年轻的一代就是得着了这个时代的未来我知道,校园团契的事工,在他整个服侍蓝图中,占有重要的一环。

坦诚说,他很爱护年轻人,他很爱护青涩但有想法的年轻人,他很爱护青涩、有想法、但有冲劲的年轻人。而我,当时就是年轻人。20多岁、初出茅庐、无比青涩,但却喜欢如风奔跑,且怀有远大理想。

于是,他不拘一格,安排我来负责华西区会校园团契的服侍。即是栽培,又是磨炼,还是成全。因为他认为,教会的服侍、国度的拓展,青涩不要紧,怕的就是暮气沉沉、画地为牢、没有异象。——这使得,我有很多机会,近距离观看他的辽远异象、他的心志与摆上、他的服侍技巧、他背后的事工筹划。

这些都对我未来的牧会思考、国度服侍、教会建造规划(包括讲道),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。或许当时并不觉得那些日常之事,对我来说是如此关键;只是这些年来回顾的时候,才发现是如此宝贵。——后来说想,在这世间,有些人对有些人的影响,当时只道是平常,并不觉得如何,也没有刻意;但及至显出来的时候,已是春风化雨,深入骨髓。

3

这些年来,许多外界同仁,都误以为我是秋雨圣约教会的同工。一开始,我总会澄清一番,不过后来也就点头、微笑、默认了。过去十年,我虽无份与他同在一间堂会服侍,但在真理装备上、在许多服侍上,他确实给了我许多具体的指导、教导和引导。

有一次,我们一起出行,他教我怎么预备讲道,怎么解经和应用、怎么安排布局讲章。他说,“我们必须在每一次的讲道中,都竭力地把福音具体应用到当下的教牧现场,应用到人心底的最深处,应用到他每一天具体的生活之中。你必须让道在人心底里炸响,神的话必须像利剑一样,把自我碎、然后在基督里重建。除了去到基督那里之外,不要给人自己留一丝一毫的出路。”——那一天,我如醍醐灌顶、受益匪浅。

他甚至非常细致地告诉我说,讲章该怎么布局,包括你们想象不到的细节。他拿出自己的范本来说:“讲章的字体大小一定要适中、行间距最好用1.5倍、段与段之间有必要空一行,免得讲道的时候,密密麻麻影响发挥。他说,一定要把影响现场发挥的因素,降到最低。有些重点词汇和精彩语句,要提前加黑加粗,试着用不同的字体和颜色,来表达不同的情感预期,当它醒目,现场讲的时候,就提醒自己……”如今,这些细碎的话语,如在眼前。后来,我的讲道,多受他的影响和塑造。虽非刻意,却是必然。

4

前两天,我读到约翰·派博牧师对提摩太·凯勒牧师的一句评价说:“大多数与凯勒相处的人,都认为自己才是凯勒最好的朋友。凯勒的会友中,有不少人都认为自己是主任牧师特别所爱的。”我仔细思想:这真是对一位牧师的生命品格,极高的评价。——而我认为,王Yi牧师就担得起这样一个评价。是的,毋庸讳言:
  • 许多弟兄们都认为,自己是王牧最好的朋友,包括我;
  • 许多弟兄们都认为,自己是王牧特别所爱的,包括我;
  • 许多弟兄们都真心喜欢他、并且乐意效法他,包括我。
——而这,足以震碎许多仇敌的谎言和攻击。

2017年春节,我们留在成都。春节期间,我们去牧师家里拜访。王牧和师母接待我们如同家人一般。临走的时候,上尖下流,给我们塞满了一大包美食。哈尔滨红肠、一整只老鸭、自制腊肠、自制腊肉……我一直在想,什么叫爱呢?就是最爱吃肉的那一位,送了我如此多的肉。那些肉,我们吃了好久好久……至今,那味道,还存留于唇齿之间。

那一年(2017年),我们一家走入死荫幽谷之地。几乎把哀伤与绝望,每日当作饮食。他们夫妇,来看望我们,陪伴着我们哭;临走的时候,塞给我们3000块钱,说你们拿着用。后来他辅导我们,陪伴着我们,走了那么一段路。后来才得知,就在那段时间。他们也正经历着,许多的艰难与眼泪。心里煎熬,眼中流泪,常常夜不能寐……我一直在想:什么叫爱呢?就是顾不上自己的忧伤,忙着陪伴忧伤之人。

5

2018年春季,教会经历极大试炼和波折,此后我观看,他明显又有了许多的变化。
  • 他在那一年传讲福音、聚焦福音的清晰、深刻和力度,常常令我极度震撼;
  • 他在那一年对自我的省察、对教会的反思、对时代的批评,常常令我瞠目结舌;
  • 与此同时,那一年他好像有一种时不我待的迫切感和日渐清晰的国度视野蓝图。
2018年秋、教案前夕,他带着英强长老、德富长老和我,一起驱车前往厦门服侍。一路上,他和我们聊了很多很多。聊到时代的需要,聊到未来的规划,聊到他对一场福音运动的强烈期待,以及字里行间不顾一切的心志。

那段时间,他一直在思考,在堂会常规牧养的同时,如何更有力地服侍国度。于是,他就想着要成立圣约布道团,去联络国度中的众教会、去到各地带领培灵聚会、期待一场国度图景的福音复兴运动。一路上,他把整个福音运动的图景展现给我们看。那一次,王牧和英强兄也直言不讳地来跟我说,期待我加入这个教牧团队,一起服侍。只是后来,教案发生。



后来,教案发生。其间之事,举世皆知。出来之后,我唱起《主爱在中国》,再读他写的:《我的信仰抗辩》,几次嚎啕大哭。人海茫茫,总有人是上帝放在你生命中的老师伯乐护道者。是的,我喜欢用“护道者”来形容他。他是我生命中的护道者,在我还没成长起来之前,就在引领,教导,呵护,磨炼,成全。

这些年来,他总是构成了我最多的泪腺和最真诚的思念。在一次营会上,我自嘲说,们都说我像他,有没有可能大家说的其实是身材而已他坐在下面,哈哈大笑。如今他已消瘦,我却越来越胖;现在身材肯定是不像了,我想就要灵魂像才对。

其实我很喜欢之前的那个主题:《他为我们坐牢,我们为他庆生》。但这话在今天的中国教会,说出来就不够属灵正确。人们会纷纷指责:偶像崇拜,盲目跟随、警惕名牧。我多想说,“做个人,不好吗?说点人话,不行吗?如果你自己的父母、妻儿,为义受逼迫、且身陷囹圄,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天天想。为什么你不允许自己想念自牧师、长老和教会的弟兄姊妹?”

是的,我很想念他。我曾经不止七次的,在夜晚梦到过他。我梦见他出来了,我梦见他出来后在教会讲道,我梦见他跟我聊天劝勉我,我甚至梦见监狱规定他能每个月出来3天。在梦里,他还是那么胖。仿佛停留在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样子。

他说,他活着就为三件事:“站着讲道,跪着祷告,跑着宣教。为此,主赐给他三个锦囊:随时搬家,随时坐牢,随时回天家。”他是这个时代的英雄,是主赐给中国教会的英雄。我们不能因为自己足够狗熊,就故意讨厌英雄。

因为,滔滔大河分两岸,世人总要选边站。但总有人要去做那中流的砥柱。立于滔滔大河的最中央。——特别是在一个洪水泛滥的时代。

在这个日子,我们一起思念王Yi牧师。因为,在一个邪恶淫乱的时代:思念一位神忠心的仆人,并且乐意效法,是需要且必要的。

在这个日子,思念王Yi牧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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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言

立世数十载,蒙召十余年。基督门徒者,教会传道人。以传道、授业、写作,为志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