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与言

Light and word

阿言

立世数十载,蒙召十余年。基督门徒者,教会传道人。以传道、授业、写作,为志业。

自我,信仰最大的敌人

经文:【林前4:1-7】

1人应当以我们为基督的执事,为神奥秘事的管家。2所求于管家的,是要他有忠心。3我被你们论断,或被别人论断,我都以为极小的事,连我自己也不论断自己。4我虽不觉得自己有错,却也不能因此得以称义;但判断我的乃是主。5所以,时候未到,什么都不要论断,只等主来,他要照出暗中的隐情,显明人心的意念。那时,各人要从神那里得着称赞。6弟兄们,我为你们的缘故,拿这些事转比自己和亚波罗,叫你们效法我们不可过于圣经所记,免得你们自高自大,贵重这个,轻看那个。7使你与人不同的是谁呢?你有什么不是领受的呢?若是领受的,为何自夸,彷佛不是领受的呢?

经文背景分析

这段经文,是使徒保罗对骄傲的、分门结党的哥林多教会的劝戒。哥林多教会中有许许多多的问题:这些所有的问题(结党纷争、个人淫乱、彼此告状、拜偶像、混乱圣餐、敬拜混乱),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:以自我为中心,不以基督为中心;以自我的骄傲、私欲、利益为中心,不以基督恩惠的福音、圣言的教导、真理的次序为中心。换言之,哥林多教会最深的问题是:自我中心相当严重。

在这里,使徒保罗针对他们的分门别类警戒他们。哥林多教会分成四个党派:每个党派都以我是属“某人”的,做为自己夸口的资本,骄傲的资本,炫耀的资本。在第四章中,保罗相当不客气的指出:你们其实是属你们自己的。因为,不是你们自己分的四个党不一样,而是“你们”和“我们”不同。保罗明显的说,你们分类分成四个党派,分错了;其实你们四个党派是同一党,同一类,就是自己党。

保罗在8-13节帮助他们重新分了两类:把“你们”(所有哥林多教会的信徒)和“我们”(使徒们)分为两类。如果你仔细读这段经文:你就会发现,一个相当惊人的事实,一类以自我为中心,另一类以基督为中心。所以,保罗在整卷哥林多前书中,一直在处理一个问题:“自我”,这一信仰最大的敌人。而“自我”,甚至是保罗在任何书信中处理的最重要的问题,在保罗的其他书信里,称之为“肉体”、“旧人”、“老我”、“亚当里的生命”。而自我,常常表现为骄傲,有时,也表现为谦卑。

当代文化分析

在传统文化中,谦虚一直是一种美德。在中国古代有许多自谦的用词,比如犬子、贱内、寒舍。传统文化会认为:骄傲,是极其恶心人的东西,是会被人看不起的。甚至,是这个世界许多邪恶的根源。为什么会有战争,为什么文人相轻,为什么老死不相往来?传统观念会说,因为人的傲慢。欧洲的骑士,常常都会为维护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,而决斗。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,“骄傲,对自己过高的认知,是我们乱来的原因。”

但是,在现代文明中,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,人们开始有一种完全不同的观念。小孩子从小受到的教育是:我是最棒的,我是最优秀的,我是最聪明的。就这个而言,我会认为现代社会就是个神经病,患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,因为它连最基本的事实都认不清。

今天,人们会说,人乱来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骄傲,而是因为自卑。不是缺乏谦虚的品质,而是缺乏自尊。他们做错事是因为太瞧不起他自己了。丈夫为什么会殴打妻子呢?因为他太自卑了,因为他缺乏自尊,因为他从小被人看不起,所有他现在才会家暴。传统文化认为,人们出毛病的原因是太傲慢,太自负,是由于过度的自尊;而现在,我们说,问题在于太少的自尊。

纽约时报曾经刊登过一篇心理学家的文章,叫《自尊的问题》。这篇文章相当与众不同的提出一个观点,她说:“有高度自尊的人,比没有高度自尊的人,对社会来说更有危险。”意思是,对自己看得比较低,根本就不是现代社会的主要问题;对自己看的比较高,才是现代社会的主要问题。

可惜,整个现代社会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:大家都说,我打你,是因为我太自卑了;为什么不说,我打你是因为我太骄傲了呢?为什么“缺乏自尊”这一理论如此的流行呢?因为,骄傲是会要被人谴责的,是错误的,是需要悔改的;而自卑呢,缺乏自尊呢?不需要被批评,只需要被鼓励从阴影中走出来。意思是,整个现代社会都是极其以自我为中心的,他们甚至专门发展出一套理论来,为自我为中心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。

保罗在这段经文里面让我们看见了三件事:1、人天然有“自我中心”(自我膨胀)的倾向;2、在福音里才能正确的认识自我;3、我们如何进入这种正确的认识。

一、人们天然有“自我中心”(自我膨胀)的倾向(6节)

在第6节里面,保罗用了一个词,叫“骄傲”。但保罗在这里所用的“骄傲”这个词,是很特别的。保罗在其他地方也讲到骄傲,别的圣经作者也讲过骄傲,但是都没有用到过这个词。因为保罗不是在说一般的骄傲,中文把这里的“骄傲”翻译为,“自高自大”。意思是,在“自我”里面的“骄傲”。这个词原来的意思是,“吹”,吹牛的吹,“吹气过度的膨胀的状态”。就像吹气球一样,是吹起来的,是过度膨胀的状态,是膨胀到最后会爆掉的那种感觉。什么是自我呢?就是吹起来,就是过度膨胀。

1、第一个特点:自我喜欢被关注

但是,过度的膨胀就意味着不正常的状态,意味着不是原有的、正常的状态。当然,过度膨胀,通常都是为了被关注。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实:除非你的身体某个部分出了毛病,否则你平时都不太能关注你的身体。举个例子来说,你基本上,从来不会跟别人分享说:“你知道吗?我的脚趾昨晚真的好舒服啊,我的眉毛简直是棒极了”。你通常不会无缘无故的,跟别人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。只有当你的脚出了问题,然后又康复了,你才会这样说。你平时也不太会关注你什么问题都没有的眉毛。只有当它生病的时候,身体的机能才会呼唤你,去关注它。

让我用这个来类比我们生命中的“自我”。你知道吗?我们的“自我”(保罗用“肉体”这个词)其实出了大问题。因为我们的“自我”基本上,时时刻刻都在向叫唤着,让我们关注它。人们经常会说这样一句话:“你伤害了我的感情。”实际上,这句话的意思是,我的“自我”被伤害了。他让我感觉我被忽视了,他让我觉得我自己很笨,她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没用。这就是伤害了我的感情。因为,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忽视,不应该笨,不应该没有用。而事实上,他让我产生了这些想法,这叫“伤害了我的感情”,这,其实是伤害了“我的自我。”意思是,我们太关注“自我”了,以至于,常常容易被伤害。

2、第二个特点:自我喜欢比较

因为“自我”喜欢用国度膨胀的方式,被别人关注。但自我也常常很容易被伤害,所以,自我常常会忙个不停,来证明自己。而证明自己的方式有两种,一种是过度膨胀(自高自大),另一种是对比(贵重这个,轻看那个)。经文说,不要“贵重这个,轻看那个”。很多人,处理“自我”的方式,就是比较。和别人比较,从不停的比较。但通常这种方式会带来更多的痛苦。

CS·路易斯说:“骄傲本身就意味着比较和竞争。骄傲其实就是说你比别人更有竞争力。骄傲之所以感到很舒服,不是因为你拥有了什么,而是因为你拥有的比别人多一点。你可能认为你之所以骄傲,是因为你是成功的,或者是因为你是聪明的,或者是因为你长的漂亮。但其实并非这样,你之所以骄傲,是因为你觉得你比别人更成功,更聪明,或是更漂亮。但是,当你遇见其他更成功的人,更聪明的人,或者是更漂亮的人的时候,你就会失去你曾经拥有的各样的(骄傲的)快感。”

这种比较,会使人失去获得任何真快乐的能力。很多孩子,都有过被上辅导班的经历。很多孩子明明不喜欢钢琴,但是却被逼着学习钢琴。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很优秀,多才多艺。一位母亲说,“这个东西将来写在简历上会非常的好看。”为什么不能在简历上写我三岁的时候,还尿床呢?因为这件事比起同龄人的精彩才艺会显得不好看。我们总是在不停的比较,不停的炫耀自己,不停的推荐自己,不停的在构造一份超级简历。这,其实,还是自我膨胀。自我中心,是喜欢比较的。

3、第三个特点:自我膨胀会爆掉

最后,所有过度膨胀的东西,最终都是要爆掉的。被吹起来的气球,都有一个特点,就是里面是空的,是虚的,是不实在的,虽然外面看起来很大。自己足够的大这个现象其实是空的,是虚的,是有一天要爆掉的。所有被气吹起来的东西,最终难免被打回原型。膨胀的东西,始终都处在被打回原型的危险之中。因为,他原本不是如此的,只是被吹起来的。

二、在福音里才有正确的自我认知(3节)


1、在他人与自我之间,超脱。

因此,我们到底该如何面对这种自我中心(自我膨胀)呢?在第3-4节里,保罗告诉我们,他是怎么认识福音的。然后,在这个福音里,他的自我是如何运作的。首先,在第3节里面他说:“我被你们论断,或被别人论断,我都以为极小的事,连我自己也不论断自己。”意思是,我其实不太在意你们的看法和评价,我其实不太在乎任何人对我的评价。因为,我的自我认知不是基于任何人的看法。我的身份感,我的自尊,我的价值,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看法上面。

现代很多人听见这样的解释,会说:“听起来很不错啊。”现代的心灵鸡汤不都是这样说吗?“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,做你自己!别人怎么想你,不重要;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自己;不要让别人成为你的标准,为你自己而活。让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,自己要做怎样的人。”换言之,我们很多建立自尊的方法都是建立在“自高自大”的基础上的;都是建立在“自我膨胀”的基础上的;都是建立在自我认知过高上的。很多大师都会说:“你要认识到自己是个很棒的人啊,你要看到自己有无限的精彩,不要担心别人对你的看法,你自己来设定目标,你来完成这些目标,你来自己给自己打分。”

请问,这个,真是保罗的意思吗?保罗说:“我根本就不太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和看法;不仅如此,我也根本不在乎我自己对我的评价和看法。”意思是,我不纠结在你对我的看法上;但我也不纠结在我自己对我自己的看法上。”古代社会是把自我掉进别人的评价里;现代社会是把自我掉进自己的评价里,两种其实都是陷阱。请你注意,保罗在这里说了什么?他没有掉进别人的陷阱里,也没有掉到自己的陷阱里。他在他人与自我之间,超脱出来。因为,评价这一切的,不是他人也不是自己,乃是主。如何正确的认识自我?在他人与自己之间,超脱。

2、在行为与价值之间,超脱

但你会说,保罗你也太超脱了吧,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吧,你的境界太高了,我到不了。说自己不在意别人,也不在意自己,那你到底要弄哪样啊?90后会说,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?请注意,保罗曾经这样说过“自己”。保罗说:“在罪人中我是个罪魁。”(提太1:15)保罗不是说:“在罪人中,我曾经是个罪人中的罪魁。”保罗用的不是过去时态,而是现在时态。保罗是说:“在罪人里,我现今就是罪人的中的罪魁。”好吧,真的是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。一个说出“我是最差的人”,同时又说,我其实不太在意我对自己的看法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

我们其实很难同时说出这两句话来。因为当我们在说自己是个“罪魁”,是个坏蛋的时候,我们总会把自己的坏,自己的罪,自己的差,跟自己的价值、自己的尊严、自己的安全感联系在一起。意思是,我如果是一个脏乱差的人,我就同时是一个没有价值、没有尊严、一无是处的人。但保罗的意思却是在说:“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的罪,不过,不要试图把我的罪和我的价值感、身份感、安全感掺和在一起。因为,这两件事没有关联,我不玩这个游戏,因为这是律法主义才玩的游戏。”我不会看到自己的一个罪,然后就彻底绝望,否认自己,没有价值,或者不是基督徒。我也不会看到自己的一个好,一个优秀,然后自夸,就骄傲,就自我膨胀,就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。

因为,所有这样想的人都是太看得起自己了。你的罪没有那么的特别,因为主已经为你死了。你所有的价值和意义,所有的身份的安全感和尊严,都仅仅是因为上帝爱你,为你舍命,为你成就了一切。而你的优秀、能力、才华、品德、善行,也没什么那么特别,建立不起价值和意义。你的优秀、能力、善行和品德,能敌得过耶稣的优秀、能力、品德和善行吗?为什么不在基督那里有安全感和价值意义感,却非要在自己的身上找这些东西呢?

让我这样说,不在福音里的自我认知,无论是自卑还是骄傲,都是敌基督的。因为,都是另立了一个根基。将一切的身份、价值、意义和安全感建立在自己的优秀或糟糕上,都是不信耶稣基督十字架的福音的表现。就这个而言,那些让我们非常欣赏的现代心灵鸡汤,那些后现代主义的自我中心,和那些自我催眠的心理暗示,是现代社会里最大的敌基督。因为,他们与我们的信仰,是在根基上的不同。如何做好正确的认识自我?回到福音里来认识自己。在自己的行为与自己的价值之间,超脱。在自己的行为与自己的价值之间有联系,还是在以自我为中心。

3、超脱的秘诀:忘了自己

保罗说的实在是太震撼了:“我不在乎你怎么看,我也不在乎我自己怎么看,我只在乎基督怎么看”;“我不以我所做的,为我价值的判断;我以基督所做的,为我价值的判断。”保罗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新的疆域。保罗的意思是,当我做对一些事的时候,或者当我做错了一些事的时候,我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和认同与这些对错连接在一起了。”

CS路易斯说:“当你遇见一个真正的谦卑的人的时候,你没法感觉出他是谦卑的。因为,他不会反复的跟你说他什么都不是,他谁都不如。如果一个人总跟你说,我谁也不如,那不是谦卑,那是自怨自艾,是个自己论断自己的人。当你遇到一个真的谦卑的人的时候,你所感受到的是,他有多么的关注你。因为,福音所带来的谦卑,并不是说要高看自己,或者低看自己,而是很少的看自己。很少的,考虑和评价自己,很少把任何事情与自己连接起来。”

保罗的意思是,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,无论是你的好还是坏。这样,你的自我就不是被气吹起来的“膨胀”,而是被充实的东西填满而充盈。其实,一个真正谦卑的人不是一个顾影自怜的人,或者极度自恋的人,而是一个忘记了自己的人。而忘记自我,宠辱不惊,坦然处置,这就是保罗所说的,“不再是我,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”。

三、我们如何进入这种正确的自我认知(4节、7节)

来自福音里的谦卑,是一种忘却自己的自己,不像传统文化那样看低自己,也不像现代文化那样看高自己,而是不太看自己。那么,怎样才能做到这样呢?保罗其实告诉我们:“第一,我不太在意别人的评价,第二,我也不太在意我自己的评价;第三,我不会把自己的行为跟我的价值联系在一起”。

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行为,与自己的价值联系起来呢?因为,保罗说:“我虽不觉得自己有错,却也不能因此得以称义,但判断我的乃是主。”新译本的翻译更好理解:“我虽然问心无愧,却不能因此自以为义,因为判断我的是主。”他的意思是说:“即便我行的不错,我的良心没有谴责我,但是这个也不能使我称义。”保罗在这里所用的“称义”这个字,就是他在罗马书和加拉太书里面所用的那个因信“称义”的那个字。这是一个法庭审判的术语。

保罗的意思是,每一天,你都是好像在法庭里面受到审判,有别人的审判,有自己的审判。审判,我是不是有价值的,是不是有意义的,是不是安全的。当你有好行为的时候,你感觉你赢了官司,你感觉自己还不错;当你有坏行为的时候,你又感觉你输了官司,你觉得你自己一无是处。保罗的意思是:“我发现了一个秘密,这样的审判对我来说,已经结束了。我离开法庭了,不再有了。因为,在福音里,我不再用我自己的行为、成就来判断自己的价值,乃用基督的行为和成就来判断我自己的价值。”你能靠你的好行为结束这审判么?基督信仰是这样的,罗马书8章1节,“所以现在,那些在耶稣基督里的人就不被定罪了。”

因为,所有想要自己做些什么来让自己有安全,有价值,有意义的行为,还是在自我中心里面。“使你与人不同的是谁呢?你有什么不是领受的呢?若是领受的,为何自夸,彷佛不是领受的呢?”使你与人不同的是谁呢?是你的好,你的坏,你的思想,你的行为吗?都不是。因为,我们什么都是领受的,我们自己不是源头,不是根基。唯独基督才是源头,才是根基。

保罗离开了那个“法庭”,保罗离开了那个审判。因为耶稣进入了法庭,进入了审判,因为耶稣成了替罪的羔羊,被宰杀,被审判了。做我们的替罪者,耶稣他承受了本该我们受的惩罚,他承受了本该我们承受的审判,我们不再需要经历那个审判了。

这样,你还没有安全感吗?如果这样,你都还没有安全感,你却用自己的好,自己的坏;自己的评价,别人的评价,自己的行为,自己的表现;来让你来确定能不能有安全感,能不能及格,能不能有价值和意义。我要毫不客气的说:那就是自我膨胀,那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,那就是迷失自我,那就是信仰的敌人。保罗就一定会问你:“你们既靠圣灵入门,如今还靠肉身成全吗?你们是这样的无知吗?”自我,是信仰最大的敌人;自我,是敌基督的;太看得起自己,就是看不起基督。

最后,送给大家一句话:在自我里面寻找信仰,其实寻找的还是自己;在基督里寻找信仰,寻找的才是基督。

参,提摩太·凯勒,《自高自大,迷失自我》。

自我,信仰最大的敌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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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世数十载,蒙召十余年。基督门徒者,教会传道人。以传道、授业、写作,为志业。